vilhelm

井东/丑闻





02

客厅传来购物袋摩擦的窸窣声。井然把脚踏进一直没扔的毛绒拖鞋,绒毛因为多次刷洗已经掉了不少,剩下的毛靡颓地搭着。

他穿着这双鞋去迎接尤东东,像他以前无数次做的那样。不过以前更多是他和尤东东一起在超市采购。一个被断绝经济来源只能兼职的未来设计师,一个家里难以支持只能一省再省的未来设计师,在风都发烫的夏天躲进商场,在打折区里扫荡。一样一样的经过精打细算,勉强交了房租买了必需品,运气好的话可以买些可以但没必要的小艺术品。

到后来井然有了支付房租和非打折日用品的能力,却也再没时间和尤东东一起到货架前比对商品,聊一些琐碎的日常和各种设计流派。助理隔月送来采购的优质生活品,成双成对地买。开始尤东东很高兴,然而那些东西买了就再没有人来用,下次助理再来的时候尤东东就不开门了,让她自己带回去用。

“东东你回来了。”井然十分流畅地接过尤东东手里的购物袋,把里面的食材拿出来放进冰箱,因为这房间的布局一直没变,他放得格外顺利。他背对着尤东东,试图找出厨具刀,假装没有感觉到尤东东对他投来的看怪胎一样的目光。

“你要在这里待多久?”

“东东你想吃什么吗?我给你做。”

“我在问你,你这些事情要怎么解决。”

“这里有些培根,我可以煎一些…”

“井然!”

身后尤东东的一句吼声引爆了井然的泪腺。他紧闭着眼睛,没办法鼓足勇气面对这一切。尤东东本想让他说清楚,可是看着他发抖的脊背,他也不再好质问下去。他走进厨房,拉住井然的手把他带到沙发上,井然也温顺地任他拉着。

他知道自己拿井然没办法。他一直是这样,眼泪一掉尤东东什么都给。尤东东半跪着,手里攥着井然的手,直视他一双流泪的眼睛。

井然定定地看着他,眼泪从眼眶里滴下来,落到尤东东拉着他的手上。尤东东只好找餐巾纸把那些眼泪给擦掉,可是于事无补,井然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根本擦不干。

尤东东把湿掉的纸巾丢进废纸篓,双手交握,面对井然盘腿坐在地毯上。他意识到井然的精神此时应该十分衰弱,放轻了声音:“我请何医生过来好吗?”

“不,不,我不见他。”井然从沙发上下来,也坐到地毯上,按住了尤东东的手,“我不想治,我治不好…”

“不要闹。”尤东东示意井然坐回去。

这时候弃之不顾就显得自己没道义。维持了三年的地下情,虽然不曾见光,好歹不至于在井然最难的时候也离他而去,何况当初还是自己提的分手。更重要的是,井然的这么多隐私都能被挖出来的话,迟早有一天尤东东自己也会被挖出来。




他把井然哄睡下才走出房间,关上阳台的门,点燃了一支烟。他发着呆,猝不及防地被烟充斥了肺,剧烈咳嗽起来。

井然现在的处境相当于一个溺水的孩子。

他恨井然对现实总是抱着回避的态度,把主动权全权放弃,然后等着事件另一方做出选择,然后听就是了。两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毫无长进。井然把自己与世界隔离开,唯一和外界联系的渠道除了工作就是尤东东,当尤东东也离他而去的时候他彻底变成了一架冰冷的机器,不说话也不笑。

他摸出手机,拨给了一个许久未联系的家庭号。

“喂?哥哥。”



时隔多年又闻到熟悉的味道,井然蹭了蹭柔软的枕头,不自觉地裹紧了被子。熟悉的场景能唤醒一个人的记忆,他和尤东东在这里留下的或美好或辛酸的回忆此刻都在他眼前一晃而过。

他看到尤东东又在阳台抽烟。他曾经帮着他戒烟,怎么现在又开始抽了呢。

上一次他看到尤东东抽烟是在他们分开的那一天,而这一天早有预兆。

他的微信消息塞满了工作和宴会的邀约,眼睁睁看着尤东东给他发的消息越来越少,从以前事无巨细地给他拍各种生活照到例行的问候,他当时只认为尤东东工作很忙才到这个地步。他没想到的是,尤东东发出的消息得不到回应,那发了还有什么意义。

于是尤东东在他心里的位置排到了工作后面。

当一次政/府组织的修复工程完工后,他们约着开庆功宴。同事在群里问他能不能带家属,招来一众已婚人士的附和。

他终于想起了尤东东,同居三年的“兄弟”。

他把聊天界面切换到和尤东东的对话框。向上滑,由一些好笑又可可爱爱的生活片段,逐渐变成一些无关痛痒的问候,再到几条冷冷清清的收款确认,再到后来,发过去的钱尤东东一分都没收。

井然打电话给尤东东才发现现在已经很晚,刚要挂电话时对面却接通了,是带着很浓睡意的声音:“怎么了?”

“东东,项目过了,他们商量着要办庆功宴,我想问问你要不要过来…”

对面安静了一会,像是又睡着了。井然着急地叫了他一声,尤东东才悠悠地开口:“还有什么事,没什么要紧的我先挂了。”

“这件事不重要吗,你不想和我一起参加吗?…”

“呃,不了。”

“尤东东!我…”

“先睡了,晚安。”

尤东东飞快地挂了电话。他动了动酸涩的眼珠,心里皱缩成一团,就像他桌上满烟灰缸的烟头。他和井然的公司接触到的资源如此不同,尤东东想要跟上他,可现在却失去了意义。井然走的太快,而尤东东打算离开了。



井然忘了那天他头脑发热的具体过程。

只记得自己凭借记忆直接跑到尤东东家里,当着尤东东父母的面拉着不在场的尤东东出柜,全然不顾尤东东的意愿。他不知道自己的男友想通过变得强大来增加出柜成功的筹码,一心想着把对方套牢,让他和自己一起站在悬崖边上接受礼赞。

然后尤东东就被一通电话叫回了家。他在井然灼热的目光里承认自己和他的关系,被赶出来的时候手里还被塞了各种证件,最后听到的一句话是父亲说的“我要把你从户口本上抹掉”。

黑夜里,一切声音都被放大。尤东东感到难堪,而井然觉得他终于摆脱家庭束缚,想跟着尤东东搬出那间小公寓,理所当然地带着他参加庆功宴,在所有人面前宣布他们的关系。

但是尤东东在哭。他把掉到地上的证件捡起来,朝反方向走了。

井然拉住他,被推开了。

他说:“我不要再做你的附属品了。你毁了我。井然,再见。”


直到一年过后,他接到父亲病危的消息,围着病床的人里他是离得最远的。父亲招招手让他过来,气若游丝地求他变得“正常”一些。他的心剧烈地疼起来,丧事过去,他在饭桌上对母亲说:“妈,您给我介绍的那个林洛霏,我们什么时候见一面吧。”

母亲这才算是对他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庆幸着她的儿子终于恢复正常了。



尤东东带着井然的小助理拐进一间画室,橘红色的灯光充斥着整个房间。与他身形相仿的人从里间走出来,有些自然卷的头发掩住了眼睛。他看到尤东东的一瞬间有些失语,随后便追着尤东东揍他,把尤东东追得抱头鼠窜:“哥!哥哥!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

“刚出柜就跟家里断联系,沉儿和云澜哥的电话你都敢往黑名单里加,真不怕死啊。”杨修贤给尤东东递了一杯牛奶,尤东东不满地推开:“我不要喝奶我要喝酒!”

助理在旁边尴尬地微笑。

“不成。云澜哥他们让我好好看着你,刚交代的不许喝酒,我怎么好玩忽职守呢。”杨修贤把牛奶塞回尤东东的手心,顺手往助理怀里丢了罐芬达。

“那个,谢谢杨先生…”



杨修贤行事作风是一等一的狠厉,和他两个搞刑侦的哥不一样,常年在黑道里泡着。早年进入洪帮卧底,结果把二当家骗上了床,(后来发现自己才是受骗的那个)然后便开始了洪帮的洗白之路。卖白/粉不如卖奶茶粉,杨修贤认为这是新的财富密码。

“新闻我看到了。”

“哥哥,帮帮我嘛。”尤东东小口小口喝着牛奶,乖巧地把韩沉和赵云澜从黑名单里解除。

“你行啊。我的方法沉儿他们看不上,嫌太黑。你确定要我来?”

“就是看准了你这点嘛~”



和杨修贤以及井然的助理告别之后,尤东东理清了一部分脉络。

井然的所谓“丑闻”这些年一直藏得好好的,突然就全部被曝。如果说是为了挖黑料博眼球,井然作为第一个获得人居奖华人的新闻保质期早就过去了。对于一般媒体来说,他们并不会放掉这个蹭热度的时间点。那这么长一段空白的时间里他们在干什么?

要么是锲而不舍地扒,到现在才终于扒出来;要么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新的力量参与进来了,而这些丑闻是由这股力量提供的。

尤东东包里放着一本软皮笔记本,里面记了一些略显散乱的信息,结合杨修贤的分析和助理的补充。目前看来助理对尤东东很是信任,说了不少细节。

两年前井然受公司指派到意大利参与联动项目,负责当地一些大型公益性场所的建筑设计。传闻井然得罪了公司里空降的二世祖邵芃橙,留在这里很碍他的眼。机会一到,就被调任到意大利进行工作。

项目结束后井然回国,邵芃橙做小动作把他调到分公司。巧的是,恰好在尤东东楼上。

这么大的新闻公司却按兵不动,甚至没有进行公关。尤东东想,他大概知道这股神奇力量从何而来了。



等他回到家,井然已经醒了,冷掉的饭菜寂寞地搁在桌上。他抱着腿坐在单人床靠墙的角落里,看到尤东东,第一句话就是:“你把双人床换掉了,这是你唯一换掉的东西。”

TBC

写写删删

我大概捋了一下井设遭坑的时间线,写起来真的跟玩漂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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